老朱杀贪官的手段酷虐,天下官吏依旧如过江之鲫前仆后继。

对天下官吏而言,你贪污被杀,算你活该,谁让你运气不好被查到,谁让你手段不高明,谁让你贪得无厌……

要是我,一定不会被查被杀!

贪官污吏被杀,百姓奔走相告欢呼雀跃。

贪官污吏杀再多,都不会引发动荡,毕竟刀子只落在个体身上,疼不到其他人。

胡惟庸案牵连甚广!

谁让胡惟庸想要结党营私排除异己,甚至想要造反,这不杀还留着过年么?

受胡惟庸案牵连的人越多,空出来的官位也就越多,那数不清的产业、钱财、女人,都需要人接手。

倒下一个胡党,吃饱了更多的人。

摊丁入亩火耗归公,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。

这不一样,真的不一样。

自古以来,士绅都是一个享有特权,高高在上的一个阶层。

朱重八要剥夺士绅的种种特权。

让士绅跟泥腿子一体当差服徭役,这特么的让士绅的脸面往哪里搁,以后还怎么在泥腿子面前高人一等?

不但享受不到免田赋的优待,反而田产越多,需要缴纳的田赋也就越多。

不管是苦心经营还是巧取豪夺得到大量田产的官绅,没有一个人会愿意。

相反,田地越少的泥腿子越划算,甚至佃户还不要缴纳田赋了,这般倒反天罡的行为,士绅阶层如何能够接受?

十年寒窗,为的就是晋身士绅阶层享受特权,这特么的特权没了,让广大读书人情何以堪?

这不能忍啊,绝不能忍。

士绅阶层和读书人同仇敌忾,誓要与恶政决一死战。

…………

韩国公府,书房。

李善长拿着手表放在沙漏边上,盯着秒针和沙漏,嘴里数着数字。

房门被轻轻推开,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。

“爹,陛下震怒!”

这个中年人,是李善长的儿子李祺,也是驸马,娶了老朱的大女儿临安公主。

李善长摆了一下手,目光依旧注视在手表和沙漏上。

直到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子落下。

“巧夺天工,鬼斧神工!”

李善长赞不绝口,摩挲了一番手表,这才戴在手腕上。

李祺盯着手表隐藏在衣袖里,渴望得到的神情显露无余,他的夫人临安公主也有一块太孙送的女式手表爱若珍宝。

手表,已然成为国朝的身份象征。

李善长戴起手表,从袖袋里摸出一包华子抽出一根叼在嘴里,拿起打火机点燃,吸了一口,咳嗽起来。

李祺连忙拍着老父亲的背,说道:“爹,您抽不了这个华子,就不要抽了!”

李善长嘴里叼着烟,双手摩挲着精美的烟盒,说道:“谪仙人带来的东西岂是寻常之物,陛下和太子都在抽,这华子难保不是延年益寿的神物。”

两箱华子一百条,让老朱财大气粗,每日里也敢多抽两根。

朝堂上,群臣时常看到老朱在吞云吐雾,每个人的想法都跟李善长一样,这叫华子的东西,绝对能延年益寿。

不然的话,陛下连手表这等巧夺天工的神物都能赏赐给重臣,为何不赏赐华子?

继徐达和李文忠之后,李善长是第三个获得老朱赏赐两包华子的重臣。

李善长年龄大了,想的就是怎么延年益寿,吸一口华子,哪怕咳嗽都要将烟吞进肚子。

李祺等老爹吸完一根华子,将烟蒂珍藏在盒子里,这才又道:“爹,陛下震怒!”

李善长神色不变,对此只是点了点头。

李祺见状,又道:“爹,陛下震怒,可是要杀人的!”

李善长淡淡一笑:“陛下要推行新政策,肯定要杀人。放心吧,杀再多人,也杀不到咱们头上,让陛下去杀吧,不杀,如何能让陛下感受到天下士绅的力量!”

李祺问道:“爹,您认为陛下的新政推行不下去?”

李善长嗤笑道:“历朝历代,没有一个政权敢与天下士绅为敌,隋二世而亡就是下场,强如唐太宗也不敢得罪五姓七望,凶残如蒙元也得妥协于天下士绅!”

“爹,陛下和太子都是聪明人,不会不知道这些,那他们明知不可行,为何又要推行新政?”

李善长叹道:“这就是陛下的性格使然了,他厌恶士绅爱惜百姓,这新政正合他意,不试一试如何能够甘心。

“爹,那陛下强推新政,岂不是天下大乱?”

“不会,陛下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,当碰到钉子发现不可为,就会放弃新政恢复原样。”

“爹英明!”李祺拍了一记马屁,又问道:“爹,那咱们要怎么做?”

“通知下去,咱们的人不要当出头鸟,这送死的事,让别人去。”

“是,儿子这就去通知!”

“等等,派去倭国的人还没消息吗?”

“爹,算算时间,想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。”

“人一回来,立即带来见我!”

“是,爹!”

李祺正要退走,管家匆匆而来:“家主,太孙和虾侯来了!”

…………

朱雄英出的主意,不能说是一个主意,只能说是其中的一个步骤。

擒贼先擒王。

想到这句话,虾仁说道:“姑父,让魏国公、曹国公、信国公等公侯站出来公然支持新政。”

这些人是国朝公侯,每家都占据着大量的土地,一旦新政施行也是利益受损方,只要他们站出来支持,那么声音就不会一边倒。

这也是考验他们是否忠心,是否公忠体国的机会。

“如果连这都不站在咱身边,那咱也没必要留着了。”

老朱拿起钢笔,在纸上写下一个个人名。

写到李善长时,朱元璋神色一凝。

徐达、李文忠和汤和等武将都好说,绝对会站出来拥护他,唯有李善长为首的文官集团,他们可是士绅阶层的顶梁柱。

“对了虾仁,李善长是什么结局?”

“我来说,我来说!”

朱雄英跳了出来,这熊孩子如数家珍地背出了李善长的结局。

老朱听了并不感到意外。

“咱现在就有杀掉李善长的心思,只是李善长牵扯的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,没有万全把握,咱不会动他。”

马皇后说道:“重八,要是能说服李善长,那么这新政就稳了!”

朱标摇头道:“这太难了,李善长即使口中答应,背后也会阳奉阴违!”

李善长在投奔老朱前就是士绅,当了文官之首,这么多年来,家中田产不计其数,又怎么舍得放弃巨大利益。

李善长背后牵扯的势力,也不会容许他这么做。

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。

想起这句话,虾仁说道:“如果只是利益,那说服李善长还是有可能的!”

朱标忙道:“虾弟快快说来!”

虾仁从老朱手里拿过钢笔,在纸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圆圈。

“标哥,这小圈是田产所得,这大圈是新的利益来源。”

老朱、大朱和马皇后皆双眼一亮。

用更大的利益,去换取李善长的支持。

这时,蒋瓛来报:“启奏陛下,查获两艘从倭国来的走私海船,船上有韩国公府的人。”

几人相视一笑。

成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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