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 椒房宫

卫子夫细心的帮太子据洗着头发,

太子据仰着身子,害羞道,

“娘,孩儿都多大了,能自己沐发。”

“多大了你也是娘的儿子,”卫子夫笑道,“伤口若是被水溅到不好,让旁人给你洗娘还不放心,倒不如娘自己动手。”

“嗯!”

“怎么?”卫子夫用绸裙擦干净一只手,轻轻捏住刘据的鼻子,“嫌娘给你沐发丢人了?”

“才没有呢。”

“熊儿,你这额上有了伤口,以后可没人喜欢你了啊。”

平阳公主在旁也是跟着调笑。

刚看到熊儿的伤口时给平阳公主心疼的够呛,当下气的她要杀进宫内,却被卫子夫拦下,

喷了刘彻小半天后,这才堪堪消气。

家人就是这样,

有危险的时候,他们就是最大的靠山,等没有危险的时候,他们就开始整事了,

卫子夫也跟着起哄,用脸蹭了蹭熊儿的脸,

故意拉长音调,

“哎呦~以后没人要你喽~”

刘据正要开口,

旁边一道声音响起,

“娘娘,我要。”

卫子夫一愣,与平阳公主一齐看过去,只见小钩弋怯生生的举起手,眼神却是坚定的看向太子据,

“哈哈哈哈~”

卫子夫与平阳公主笑得花枝招展。

“娘,洗完没?”

太子据瞬间红了,催促问道。

“洗完了,洗完了,哈哈,唉?你上哪去?还没擦头发呢?”

“孩儿回去自己擦!”

.........

玉狗儿帮着太子据擦着头发,

太子据正襟危坐,面容严肃。

“殿下,小光哥来过。”

张安世立在太子身前,恭敬道。

“他人呢?”

刘据已经很久没见过霍光了,

这孩子也是的 ,都不知道常回家看看。

“小光哥问了您怎么样,我就如实说了,之后他便不说话,在那坐了一会儿就走了。我与他说话,他都不理我,哼,他下次再找我说话,我也不理他了!”

顺着张安世手指的方向刘据看过去,是霍光以前在东宫的固定座位。

这群少年长在东宫,哪怕现在人都已经四散,可恍惚间,却是能看见他们嬉闹的场景。

“玉狗儿。”

“是,殿下。”

“去拿个火炉来。”

“是。”

太子据忽觉得,现在的东宫很是冷清。

等到玉狗儿搬来火炉,再进宫时,

殿下的先生,董仲舒,正坐在殿下手边,

“截杀方士一事,做得一定要隐秘,陛下手眼通天,若是被陛下发现了,可就没法骗了...”

说着,

董仲舒余光一暗,察觉到有人进来后,顿住,待看清是玉狗儿后,继续看向太子,

“我们可以换成自己人,只要吊住陛下就好。以我对陛下的了解,陛下是不可能停下的,我们只能骗住他,撑到您顺利继位,就都好了。”

“是,先生。”

太子据点了点头

“我已经派人掐住长安城外各处道路,只要看见他们,就跟到海上截杀。另外,我还让科馆的人都留意着,他们只要出海就不可能逃过我的视线。”

听完殿下的安排后,董仲舒如释重负的松口气,

相比于长安城周围的安排,明显调动科馆,更能让董仲舒放心。

殿下调不出兵马,只能调动亲信,如卫伉、李陵、程怒树、赵破奴、公孙敬声等人,

他们每个人能用的也不过是几十亲兵,光靠这点人手想要盯住所有来往的人,未免难度太高。

可科馆就不一样了,科馆以经商为主,商人就是要行脚,一走一过,是最容易搜集情报的群体。

有了他们,可以说科馆眼线遍布天下,

这些方士是绝对跑不出去的!

只要他们敢入海,就会死无全尸!

“殿下,还有一事。”

“先生,您说。”

“与牛腹帛书那些戏法不同,若得机会替换了方士,我们绝不能再以长生不死来哄骗陛下,只说找到些驻颜的丹药应付应付就是,

久经失败,陛下自会放弃。”

太子据深以为然的点点头,

“是。”

董仲舒此言,最担心的是刘彻,

冠以长生不死之名的仙药、仙水,到底能不能真长生不死,根本不重要!

因为短时间内,没有任何办法验证其药效,谁也不能辩证真伪。

最恐怖的事情是,

刘彻吃下“长生不死”的仙药后,真觉得自己长生不死了。

简单来说,

客观上,能不能长生不死,不是重点,

主观上,刘彻是不是觉得自己长生不死了,才是重点!

所以,董仲舒提前预判,决不能再用长生不死的噱头骗陛下!

卫家、太子、皇帝的三角形,足够稳固,

是因为刘彻需要太子、需要卫家,

可若是刘彻确定自己可以长生不死了呢?

既然朕都永生了,

还要卫家做什么?还要太子做什么?

能打破三方稳定关系的,只有这唯一一招。

刘彻长生不死,或是他自认为,自己长生不死。

以董仲舒的看法,

到了那时候,最大的清洗,就要来了!

看向沉思的太子据,董仲舒眼中闪过慈祥,

轻声安慰道,

“殿下,您用此法破局,是对的。

不管如何说,陛下都是您的生父,以子篡父,君君父父礼法何在?”

董仲舒顿了顿,

他虽为大儒,却不是说得浅显的君父礼法而是中原王朝存在的底层逻辑,以血亲关系、尊卑上下建立起的关系网,

如果太子据篡父登基的话,未来会遇到数不清的麻烦,

他打破了王朝存在的根基,却还要来统治这个王朝,

谁能服他?

哪怕太子据下了狠心,董仲舒都会拼命劝谏太子不要这么做,

可是....董仲舒心头始终蒙上一层阴影,

偷天换日之计,真就能顺利吗?

父与子之间,真就能这么平稳下来吗?

刻薄寡恩、手握天下的陛下,是会放下权力的人吗?

闭上眼睛,眼前一片血光,

董仲舒暗自祈天,

老天有眼,

这次,一定要让殿下过关啊!

“先生?您没事吧?”

董仲舒睁开眼,执起刘据的手,紧紧握住,

“殿下,您要记住,

天行健....”

刘据面带微笑,

接道,

“君子以自强不息。

先生,您天天与我说,我怎么会忘呢?”

董仲舒愣了下,拍了拍殿下的手,

自言自语道,

“没忘就好.....没忘就好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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